Just some random Chinese writing. Nothing is important.

Wednesday, July 12, 2006

我的自留地

今天经营了一下自留地,把旧作收集在这里。

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每个人家里的车库都塞了一些破烂,基本上不怎么值钱,但扔了又舍不得。

Sunday, July 09, 2006

外行看足球

汤奔阳

今天看了法国与意大利的世界杯决赛。这是这辈子第一次完整地看了一场足球赛。主要原因是有一次,我太太的一个朋友不无惋惜地对她说:你怎么嫁了个不看足球的?言下之意,不看足球的就不是男人。这种理解是有偏差的。我求婚时告诉她了,我是不看足球的。她说,我就要找不看足球的。其实,很多女人都喜欢不看足球的男人,而很多男人都喜欢看足球。所以不看足球的男人就有优势了。

尽管我今天看了足球,但我并没有变成足球迷。主要是我没有耐心。足球的得分太不容易了。今天双方打了两个小时,球衣都让汗水湿透了。几万观众把声音都喊哑了。到头来,只是一比一。大部分时间,都是干着急,白激动,空等待。这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很放心地去一趟洗手间,因为你知道球场上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这足球进攻太困难,防守太容易。我觉得足球可以改良一下,把进攻与防守的难易程度平衡一下。比如把球门放高一点,放宽一点。或者取消守门员。这样,说不定足球就可以像篮球那样,打成100比90这样的比分。

看足球有时就像看摔跤,带足球的摔跤。细看一下,还是有很多技巧的,比如绊脚啦,踩脚掌啦,倒地踢腿啦,跳起翻越啦,侧面碰撞啦,等等。那种碰撞,还真狠。叫我们平常人,或是折肋骨,或是断手脚,或是破脑壳,早就粉身碎骨了。那些球员就像铁打的一样,撞倒在地,极端痛苦地呻吟几声,站起来又像无事一般满场子跑。有时看电影,那些英雄挨了很多子弹还能不死的,以为那是导演编出来的。看了足球就知道是有这种事情的。

这场决赛以点球决胜负,我觉得不太公平,随机性太高。打到这个地步,就有点像彩票抽奖一样。当然了,意大利的冠军还是值得庆贺的,尽管得不得冠军,跟运气有很大关系。

看完了,我就想,为什么足球会风迷世界?我觉得足球有一定的社会功能。它提供了一个让男人发泄野性的机会。几万年的人类社会,男人都在追赶野牛,围攻老虎,残杀别的部落。如今社会太文明了,男人的勇敢、粗野和好胜得不到发挥。于是就有了足球。

今天的决赛,本来法国的英雄 Zidane 进了一球,胜利在望的。谁知道后来意大利的 Materazzi 又进一球,破了法国的梦。Zidane 怒火无处发泄,象发了野的牛,一头把 Materazzi 撞倒在地,得红牌也在所不惜。这就是野性。我估计法国人民会因为Zidane的这个举动更加热爱他的。意大利嬴了法国,但法国把意大利撞到了。打平手了。

真正的足球迷看了我的胡说八道,会很不以为然。无知者无畏嘛。借用王朔的语言:我不懂足球我怕谁?

写于二00六年七月九日

Sunday, July 02, 2006

回中国与去中国

汤奔阳

刚出来留学时,老婆孩子还在中国。那时脑袋里老想着“回”中国探亲。

后来老婆孩子出来了,这种说法也还没改变。我们都常“回”中国探望父母朋友。探望完毕,又“回”到美国。尽管两个方向都是“回”,也没有觉得不妥。

再后来,在美国买房子了,房子后的橙子树长大了,结了几年果了,女儿也离家上大学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开始说:我们“去”中国探亲。

我从没有觉察到这种改变。直到有一天国内的一位朋友提醒我,我才发觉。于是有了以下的一番分析。

按文字说,“回”和“去”是有区别的。如果目的地是家里,一个你认为是大本营的地方,那一般用“回”字。如果起源地是家里,目的地是别处,那一般用“去”字。

由此推算,如果我们把美国的家当作一个家,那我们就“去”中国探亲,然后“回”到美国来。

举个例子。吃完晚饭,你跟老婆说,“我回小张家打一会球。” 你老婆就会瞪你一眼:“回什么回?小张又不是你的二奶!这里才是你的家!”

遇上对中国人不友好的人,会说:“你不喜欢这里,就回中国去!”然后你反驳说:“我为什么要回中国?美国就是我的家!”如果你平时常把“回”中国挂在嘴边,那反驳起来就会少了一点理直气壮。

我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几个中国朋友,尽管他们都在美国生了孩子买了房子,他们大都说“回”中国。究其原因,我想有以下三个。

1)说习惯了,不想改变。

2)心里只把美国的家当作一个临时的窝,最终还是想“回”中国落叶归根的。

3)尽管美国是家,但中国是根,是个文化认同的地方,是个祖先居住的地方。家固然是家,但根更是家。

由此看来,各有各的说法。其实,是“回”还是“去”,也不必咬文嚼字,能说明白就行。

我们的下一代恐怕就可以省去这许多分析。他们会理所当然地“去”中国旅游,然后理所当然地“回”到美国来。

(2006-07-02)

Wednesday, June 07, 2006

我的大学同学朱熹平

汤奔阳

前几天,一个同学告诉我一个消息:广州中山大学的朱熹平和旅美数学家曹怀东完成了庞加莱猜想证明的最后一步。

朱熹平是我在中山大学的同系同届的同学,后来也同年考上中山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只是他读数学,我读力学。研究生时,有一段时间他还住在我的隔壁房间。我们这一届有几个同学中学没毕业就上大学了。朱熹平是其中之一。大学一年级时他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在我们这些下过乡进过工厂的大龄学生眼里,朱熹平这一辈的就象还没长大的小弟弟。

朱熹平大概是数学班里最聪明的一个,成绩也很好。但我听说他的成绩不算是数学班里数一数二的。他不像是那种为了考试去猜题,去拼命背书的学生。

研究生时我们都埋头学英语。我记得朱熹平很不喜欢英语。我们研究生的英语课按水平分A,B,C三班,朱熹平是C班的。后来研究生楼里很多人出了国读博士,朱熹平没有跟随潮流,估计英语不好是原因之一。他后来在数学上出了这么多成就,对英语的不喜欢也许帮助了他。想想我们当年把多少时间花在学英语上!

我记得朱熹平住的房间经常很吵。他常跟人辩论数学或辩论其它学术问题,音量很大。看得出他是很个潜心数学的人。潜心得有点超脱。

在其它方面朱熹平很随和,人很好相处。我的印象他是个有点嘻嘻哈哈的人。只要不是跟数学有关的,他不会太计较。跟他说话,他有时候会走神。或者有个什么话题突然引起他的兴趣,他的思路就会停留在那个话题上,不再跟你的思路一起了。

我当时有点预感朱熹平是会在学术上出大成就的,不过我从来没有说出来。现在说了,好像我在放马后炮。我当时看好的有两位。一位是朱熹平。另一位是姓王的同学,学计算逻辑的。王的英语特别棒,现在是北美一位很有成就的教授。回想一下,两位对比起来,朱熹平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更重一些。

当然,我说的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朱熹平恐怕变了不少,而我对他的记忆也让时间消磨了许多。

消息说,丘成桐极力推荐朱熹平和曹怀东的这项工作。丘成桐是数学界的大师,哈佛的教授,菲尔兹奖的得主。不是有历史性的工作,丘成桐是不会这样极力介绍的。当然数学界要看懂和接受朱熹平和曹怀东的这篇三百多页的庞加莱猜想的证明,需要一段时间。其间发现证明有错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毫无疑问,这项工作是需要过人的天份和潜心的努力才能完成的。从我对朱熹平的印象,他具备这些条件。

我为我的同学感到骄傲。

(2006-06-07)

Sunday, June 04, 2006

夫妻合影

汤奔阳

我妈有一个同事,如今已是一个老太太了。她和她的丈夫是在北京爱上的。我到过她家,看过客厅墙上挂着的两人在天安门前的合影。两个漂漂亮亮的年轻人,满脸的青春和希望。结婚后两人再没回过北京。本来说好退休了一起到北京去一趟。可惜没多久她丈夫患肺癌去世了。

后来有一年,也是今天这个日子,老太太和朋友到北京去旅游。到了北京,第一件事就到天安门广场。老太太从包里掏出一张放大了的她丈夫的照片,让同去的朋友给照个相。谁知道照片刚拿出来,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围上来,不分由说,把照片和相机给没收了,还把老太太盘问了半天。

老太太从北京回来就病上了,躺了半个月的床,以后再也不提到北京的事了。有一次我到中国探亲,跟我妈去探望她。客厅那张天安门前的合影已经不在了。我没敢问那合影的事。那是老太太的一块心病。

很多人的心里都藏着心病。有了心病,早解决比晚解决要好。

Sunday, May 07, 2006

副总统

那天刚起床,电话铃响了。是我的一个中学同学,姓陈。陈在深圳开公司。

我:你在哪里?

陈:我在苏里南。

我:苏里南?苏里南在那个星球上?

陈:就在我们地球上。

我:在地球的那个方向?

陈:在南美洲的北部。

我:你怎么给扔在那里了?是不是转飞机的时候上错了飞机?

陈:哪的事!我来苏里南做生意了。

我:做生意?那地方有人吗?

陈:苏里南有四十多万人呢。还有不少中国人。

我:做什么生意呢?

陈:我跟人合伙在苏里南开了一个家商场。这次来参加开张典礼。

我:你跑那么老远跟人开商场?真厉害!

陈:是他们来找我的。有我参股,商场就不愁没有货源了。我来自世界大工厂嘛。

我:那你可帮了苏里南的大忙了。

陈:可不是吗?这商场开张是苏里南的国家大事。

我:哎哟,你还参与国家大事!

陈:当然啦,昨天的开张典礼,苏里南的副总统来了。国会议长也来了。

我:那真好。美国的副总统有空就去打野鸡,一般不会参加华人商场的开张典礼。

陈:那太不重视了!人家苏里南国防部长还派了俩士兵给我当保镖。

我:祝贺你啦!你的公司变成跨国公司了。

陈:那算什么?在深圳,跨国公司多得是。我们那层楼里的老总经常满世界跑。

放下电话,我久久不能平静。好几年前,美国副总统来我们中心演讲,我只能站着远远地听,根本看不清面孔,只凭着那开阔的前额和雪白的头发知道哪一位是副总统。而我的同学,却跟副总统一起坐在主席台上了。

(2006-05-07)

Wednesday, February 08, 2006

维生素D,日晒,与癌症

汤奔阳

Colin Campbell的《China Study》书中的附录C,总共八页纸(第361-368页),都是关于维生素D的。里面阐述维生素D,日照,钙,动物蛋白,癌症的相互关系。作者是个学者,书中的大部分结论都引有相应的学术论文。

此书是2004年写的。最近两个月,又有四篇影响比较大的论文,更清楚地说明了维生素D跟癌症的关系。这更进一步加强了书中的观点。

现在科学家普遍推荐维生素D的摄入量应在1000-1500单位(IU)。这是一个很大的分量,单靠食物是很难完成的。一杯维生素D加强的牛奶才有100单位。有些医生就主张吃维生素D片。现在市上的复合维生素片的D含量一般只有400单位。并且,有的只含维生素D2。维生素D2不如维生素D3有效,这点买之前要看清楚是否注明维生素D3。

但是口服维生素D过量也会有危险。Colin Campbell是主张晒太阳的,这样不会存在过量问题,因为身体会自动进行调节。他的公式是(第365页),如果你在阳光底下晒N分钟,皮肤就发红发痒,那你就晒这N分钟的四分之一。比如N是60分钟,那你就该晒15分钟。并且每个星期晒二、三次就够了,因为维生素D可以在肝脏保存20天。
基本来说,皮肤越白的人,N就越小。白皮肤的欧洲人,N会小于60。我太太在亚洲人中算是皮肤较白的,她以前在一家化装品测试公司工作时,曾经给自己测试过,她的N大概是100左右。我估计自己大概在150到200之间。黑人的N我估计会到一千。有些科学家认为这是黑人癌症发病率高于白人的原因之一。也有人说黑人癌症发病率高是因为黑人平均来说比较贫穷。

还有,年纪越大,皮肤在日照下制造维生素D的效率就越低,故而晒太阳的时间也要延长。

我在周末都要腾出时间,身上只穿游泳裤,戴一顶有沿的帽子(不想晒在脸上),在后院里做运动晒太阳。我觉得这样全身的暴露,比穿着衣服在外面走,晒太阳的效率要高很多。只是我这种打扮绝对是最滑稽的,请不要爬到树上看我家的后院。平日有可能的话,尽量穿的暴露些,多到室外,而在脸上、手背上涂点防晒油,这样就可以内外兼顾了。

我不是学生物的,也不是学医的,我的理解会很有限。在这里把我说相信的说出来,信不信由你。即便是Colin Campbell,也有很多人不同意他的意见。人类对于自己身体还有很多弄不懂的地方,很多问题的答案不像1+1=2这般确定。不过各抒己见,互相交流,总是有好处的。

健康的身体与美丽的皮肤,这两者有时是会有矛盾的。祝各位在两者之间取一个平衡,既健康又美丽。

Friday, January 06, 2006

我在深圳洗头理发

汤奔阳·

我最近从美国到深圳探望年迈的父母。有一次陪他们上街,路过一个理发店。老革命出身的父母亲看见我的头发盖住了一半的耳朵,叫我去把头发剪了。

于是,我让父母先回家,自己走进了理发店。标价二十块钱人民币,又洗头又按摩又理发,挺划算的。一个把长发盘在头上的洗头姑娘让我坐在一张理发椅上。她指着我面前的架子,问我要用哪一种洗头水。我一看,怔了一下,那架子上摆着十来种牌子的洗头水。我拿起那些洗头水罐子,五花八门,有去屑的,有防裂的,有油性的,有干性的,有维生素E的,有何首乌的,甚至还有纳米材料的。我实在拿不定注意,但又不想在洗头姑娘面前丢脸。于是,我装着很熟练的样子,指着一个大红色的罐子,说,“就这个。”

洗头姑娘放了点洗头水,在我头上又抓,又磋,又拧,又按,摆弄了半天。之后,她让我躺在一张洗头床上,和着水又在我的头上摆弄起来。温暖的水在头发中流过,柔软的手在头皮上抚摸,很舒服的感觉。这时,我旁边有点什么响声,我侧眼望去,看见另一个顾客躺在我旁边的洗头床上,跟我几乎手挨着手。由于我的头不能转动,再加上没戴眼镜,我只看到一个隆起的胸脯躺在我身旁。我突然间迷糊起来,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躺在什么地方。

这时洗头姑娘把我从洗头床上推起来。这一推就让我脑袋清醒了。她让我再坐到理发椅上,并叫我双手作枕,趴在前面的台子上。接着她就在我的背上,沿着脊梁骨两边的经脉络脉,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推拿起来。突然,我感到几下沉重的打击,接着是一阵难忍的疼痛。我赶紧大叫:停,快停!我小时候仅有的一次跟人打架,被人一拳打在背上,也是这种疼痛。那次我还能转过身来,朝着我的对手回敬了一拳。这回被洗头姑娘重重的几掌,我却只能吞到肚子里,吃个哑巴亏。幸亏回来深圳已有五六天,一天三顿上馆子大鱼大肉,背上积累了一点脂肪,要不然这几掌非得让我吐血不可。

我求洗头姑娘把击掌按摩的这一步免了。谁知道下一步更加惊心动魄。只见洗头姑娘站在我前面,抬起一只脚,踏在我坐着的理发椅边上。她拿起我的手,搁在她那抬起的大腿上,然后沿着我的手臂按摩起来。她在我的手臂上按摩一下,我的手就不得已地在她的大腿上压一下。虽说是隔着她的裤子,但我仍能感受到那年轻富有弹性的肌肤。这是一家名正言顺的理发店,人家洗头姑娘在专心作她的本职工作。我赶紧把未及出现的小人之念压了下去,心里暗想:要是在美国,这种做法恐怕要构成性骚扰,不是她骚扰我,就是我骚扰她。

好不容易洗头姑娘的洗头按摩程序完成了。一个留有现代化发型的小伙子替我剪发。我告诉理发师今天晚上要参加一个中学同学聚会,好些人已经三十多年未见了,其中有一位我曾经心仪的女同学可能也会出席。理发师听毕,两眉间收缩起来,顿时一副严肃庄重的表情。他告诉我说他明白了,然后就开剪了。他剪得很细心,几乎是把我的头发一根一根地数着来剪的。剪了几下,他就从前边、从后边、从左边、从右边分别蹲下身来观察我的头。就这样边剪边观察,恐怕有半个小时。我这时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人们常说中国有巨大的人力资源。在我的耐心快用尽的时候,理发师总算把我的头发剪好了。

这时,理发师突然在我的面前露出一把闪闪发亮的刀,足足有半尺长。我本能地向后一躲,问,“你要干嘛!”理发师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忙解释说是要刮一下我头上发际的细毛。我看他那抿着嘴忍着笑的样子,就好像在取笑我:你慌什么,我又不是要杀你。我知道他不是要杀我,但如果这把刀曾经刮过携带艾滋病毒或乙肝病毒的顾客,那刮我的发际也就跟杀了我差不多。我赶紧求他把刮发际这一步免了。

前前后后一个小时,这洗头按摩理发终于完成了。我戴上眼镜,照了照镜子,很满意,觉得自己焕然一新。我付了二十块人民币,突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让人家两个年轻人忙乎了这么久,才不到三个美金。我又掏出十块人民币,塞到理发师手里,作为给他和洗头姑娘的小费,一人一半。要知道,在美国我家附近的理发店,九块九毛九美金外加一块小费,还只管理发,不管洗头按摩。

带着这头几经考验才理出来的头发,我充满自信,充满期盼,参加了当晚的同学聚会。

(2006-01-06)

Monday, January 02, 2006

我家就在岸上住

汤奔阳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一唱这首歌,就想起美丽的河边景色。其实说起来,好多年以前,我家就在岸上住,在布吉河的岸上住。布吉河源于深圳北边的布吉镇,穿过深圳市区,然后拐一个弯,与深圳河汇一起,变成了深圳和香港的边界,最后在深圳湾流入大海。

我小时候常与朋友到布吉河水深的河段去游泳。那时候,除了下大雨,布吉河水是清澈见底的。我的狗爬式就是在布吉河里学会的。那时做父母的也真大胆,让几个八九岁的孩子,自己结伴就到河边去玩。

到了七十年代,河水就有点发黄了。还能看到钓鱼的人,偶尔钓起些巴掌大的鱼。但河边已经竖了牌子,警告人们不要吃河里的鱼虾。

到了八十年代,河水就更污浊了,河面还浮着泡沫。每每与恋人在河边散步,我都要走在靠河的这一边,挡着她,免得她老是看着那泡沫,破坏了我们的浪漫。

到了九十年代,河水就变成酱油般的颜色。河边散步不再是一件浪漫的事。有时候不得已要从河边经过,也要捂着鼻子,屏住呼吸,快步走过。

后来我父母亲从河边搬走了。我父亲的同事搬进了我们河边的房子。这位同事每每到我父母家,都要述说布吉河的可怕:河水漆黑如墨,对着河边的窗口终日关闭着,以挡住那刺鼻的臭气。以其说“我家就在岸上住”,不如说“我家就在粪池边上住”。

布吉河其实是中国许多河流的一个缩影。中国第三大河淮河,有50%的流域的水质属于劣五类,劣五类不要说喝,连沾到皮肤上都是不健康的。从河南省桐柏山淮河的源头到江苏省淮河入海口的一千公里,成千上万的工厂、矿山、农田、城市将酱色的、黑色的、乳色的废水污水直接排入淮河,不仅污染了淮河,还污染了淮河流域的地下水源,进而污染了地面的农作物和鸡鸭牛羊,造就了肿瘤村、乙肝村、肠炎村。

流经广州的珠江在七十年代还能游泳。去年我在珠江边上散步,只见河水就像广东的菜干瘦肉汤,带点黑黄黑黄的颜色。据2004年报道,广州每天产生170万吨生活污水,其中70%不经处理直接流入珠江。幸亏珠江流量大,才没有像布吉河那样变成粪池。这么多不经处理的生活污水和工业废水流出珠江,把95%的珠江口海域变成了重污染区。珠江口现在还有一些海水养植场,出产各种各样的海鲜。我在中国吃海鲜时,会专注于海鲜的美味。吃完之后,才去想那菜干瘦肉汤般的珠江河水。

中国的经济每年都以百分之八、九的速度增长。我倒情愿中国减低二、三个百分点,拆除污染河流的工厂,用兴建政府大楼的钱来多建几个污水处理厂,还河水的清澈,还“我家就在岸上住”的骄傲。